纪其昌
我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。古往今来,中国人民一代接一代地积累、继承、创新和发展,铸就了源远流长、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。但是不论是先秦子学、两汉经学,还是魏晋玄学,亦或是隋唐的儒释道合流,从地域来讲,中华文明的重心一直在北方的中原地区。
赵宋王朝建立之初,朝野上下大兴学习之风,统治者尊孔崇儒,兴起了儒学复兴运动,运动的中心也在中原一带。至北宋中叶,周敦颐、张载、程颢、程颐等分别创立了濂学、关学、洛学。二程的洛学在总结了先秦关于理和道的观念,以及宋初以来思想家关于理的论述的基础上,进一步把“理”抽象为宇宙的本体,作为哲学最高范畴提出来,构建了一个以理为最高本体的唯心论体系,为开启宋明理学作了理论上的铺垫,影响最大。而南方虽然通过大办书院,儒学也有很大发展,但和北方相比,存在着不少差距,缺少一流大师和一流的研究成果,于是,来自全国各地的学者都投入到二程的门下。其中有一位来自福建的学子,怀抱远大理想,北上求学,学成后载道南归,把河洛先进文化带回福建,培养了大批的学生,使得中华文脉向南延伸,文化重心由北向南转移,至三传弟子朱熹创立闽学,使东南的儒学水准完全超过了北方,以至从南宋始到元明清,东南区域一直成为中国儒学的中心,这个人就是“吾道南矣”故事的主人翁--杨时。
杨时,北宋皇祐五年(1053)出生于南剑州将乐县,从小天资聪慧,青少年时就求知若渴,到处求学拜师,遍读儒学经典,把求道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。元丰四年(1081年)春,29岁的杨时正值徐州司法任满,因病寻医,调到京师为官,结识了已在太学的同乡游酢,并成了密友。在汴京期间,游酢向杨时介绍了自己从学程门的经过和收获,游酢说“程门之学乃圣人之学。求仁之道,必师从程门。”杨时听后,便打定主意,从师程门。
由于求师心切,杨时在京师的官也不当了,写好《求学书》,和游酢一起赶到颖昌,拜程颢为师。熙宁元丰年间,程颢、程颐兄弟俩在家乡讲授孔子和孟子的学术精要,门下弟子原来大都是黄河、洛水周边地区的读书人,他见杨时随游酢之后从南方来求学,心中甚喜,欣然收纳。
在颍昌程氏书院,杨时学道善于思考,重在悟道,对老师讲学的内容认真领会,而且在探讨学问时无所不说,穷理至深。他曾说:“思之宜深,无使心支而易昏;宋之宜笃。无使力浅而易夺”,不仅如此,杨时很注意从大自然的万物世界中去领悟理学的奥妙。一天,他和游酢等同学随程颢去丞相贾宜的曲水园乘舟游览西湖,恍惚觉得自己的身心与湖、天融为一体,物我两忘,十分惬意,作诗写到“飘然自得江湖趣,陡起归与万里心”,体现了他对“天人一体”说的悟性。
杨时勤思笃学,学业日益精进,后来者居上,学业突出,成为程颢最得意的门生,他与游酢、吕大临、谢良佐被时人称为程门“四大弟子”,程颢对他十分赏识,每次在弟子面前提及杨时,总说“杨君最会得容易”,他还把谢良佐与杨时进行比较,说良佐为人诚实,但悟性不及杨时。
这年初冬,杨时念及夫人余氏分娩在即,依依不舍向老师辞行回乡,程颢带弟子送杨时至书院门口。杨时转身,向程颢深鞠三躬后,神色肃然道:“先生教诲之恩,弟子铭记在心,日后定当竭力为道”,而后,与同窗学友一一道别,依依不舍。程颢望着远去的杨时,感慨地对身边的弟子说“吾道南矣”。意思是说,我的学说思想就要向南方传播了。
杨时回乡后,不负重望,“学传东洛,道倡南闽,辟邪翼正,继往开来”,为三传弟子朱熹创立闽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,在中华文脉向南延伸,中国文化中心南移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“吾道南矣”在《宋史·杨时本传》有详细的记载:杨时,字中立,南剑将乐人。幼颖异,能属文,稍长,潜心经史。熙宁九年,中进士第。时河南程颢与颐讲孔、孟绝学于熙、丰之际,河、洛之士翕然师之。时调官不赴,以师礼见颢于颖昌,相得甚欢。其归也,颢目送之曰:“吾道南矣!”四年而颢死,时闻之设位哭寑门,而以书赴告同学者。经过各朝各代的引录和评述,“吾道南矣”典故不断为人所熟知,评价日增。
“吾道南矣”是理学发展的一个标志性事件,是程颢在文化发展处于转折时期富有远见的历史性判断。杨时的载道南归,避免了因北宋灭亡,中原沦陷儒家道统复兴的中断和失传,使儒家学说得以传承光大,中华传统文明得以延绵不断。
(作者系福建省闽学研究会副会长,三明市社科联党组成员,副调研员、秘书长)
文章摘自《三明闽学故事选编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