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新泉家的橱柜里,珍藏着一个红色布包。布包中,是他父亲生前荣获的一枚枚军功章。
他的父亲,叫作郑玉尚。烽火岁月,郑玉尚毅然投身革命,跨越万水千山,漫漫长征、陇海战役、邯郸战役……南征北战,他总是不怕牺牲、冲锋在前。1945年,在河南省滑县一次抗日战役中,郑玉尚为掩护战友,身负重伤。1947年3月,他被安置在河北省衡水市桃城区青杨树村。
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的郑玉尚
参加红军
1934年7月,郑玉尚逃出国民政府抓壮丁,躲藏在大田县城西边的一座破庙里。那年,他19岁。
郑玉尚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,“是红军!”郑玉尚双眼发亮,他认得那颗闪闪发亮的五角星!从小家境贫寒,受尽地主劣绅的压迫,郑玉尚听长辈们说过,红军,就是百姓的依靠,专为穷人做主。他很早就在想,等哪天自己也参加红军,那可多光荣、多幸福!
闽中大田,通达四方,山高林密,地势险要,战略地位十分重要。当时,红九军团先遣队1万多人,从永安西洋进入大田境内,准备攻下大田这座堡垒。行至城西破庙,他们发现了郑玉尚。
“见我是一个贫苦的孩子,就让我带路攻打大田县城。同时,又从附近一家店里找到一把梯子帮助攻城。”在桃城区档案馆,几页泛黄的纸上,记下了郑玉尚对往事的回忆。
冲锋号起,战斗打响。硝烟弥漫,炮火纷飞。激烈较量后,红军攻占了大田县城。发传单、写标语,打土豪、分田地……随即,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风暴。
红军与百姓亲如一家!革命的火种,在郑玉尚心底熊熊燃烧:我要参军!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红军战士!与父亲郑阿仙道别,郑玉尚万般不舍。但为了那颗耀眼的五角星,1934年7月,他追随红军参加北上抗日先遣队。
离开大田县后,队伍转攻永安县城。在永安,郑玉尚所在的队伍,被国民党军队围困五个昼夜。“由于被困时间过久,粮食全都吃光了,战士们只能采一些野果、野草充饥。”郑玉尚的大儿子郑新景说,从小时候起,父亲就经常为子女们讲述当年的革命场景。
形势紧急,却没有难住红军将士。队伍最终成功突围,开始转战江西。
英勇之师,一路北上。在江西井冈山附近,郑玉尚跟随中央主力红军,踏上了二万五千里长征。
万里长征
“湘江战役,他们所在连队,只有十几个人存活。”郑新泉说,父亲生前,每每提起这场战斗,总是潸然泪下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,红军前仆后继、伤亡惨重,将士的鲜血,染红了湘江。“父亲跳进了江里,牢牢抱着一根浮木,游过了红红的江水。”说到父亲受难,郑新泉有些哽咽。
战斗中,一颗子弹,打中了刚上岸的郑玉尚。幸运的是,子弹,只擦着头皮飞过。郑玉尚,捡回了一条命!“公公常说,自己命大。敌人的子弹,到了他这儿会长眼儿。”大儿媳范藏坤说,第一次见面,郑玉尚额头上那拇指大的伤疤,让她吃了一惊。临终时,那伤疤依然清晰可见。
曾经的战友,长眠在冰冷的湘江!过江后,郑玉尚悲痛不已。行军途中,他发起了高烧。一定不能掉队!带病行军,艰难跋涉。“父亲过草地时,他们解下绑在小腿上的绷带,连在一起,3人成组,互相搀扶着行进。”郑新泉说,五六百里草地,父亲和战友们行走了七八天。更难的是,每人仅分得两捧青稞麦粒。“最后几日,战士们一粒一粒数着吃。”
草地上,即使是清水,也不能喝。郑玉尚生前回忆,喝了水,战士们发烧、拉肚子,有的甚至牺牲在途中。在此期间,战士们曾喝过马尿、马血。磨破皮的腿脚,在泥潭里泡过后,很快会红肿,甚至溃烂,还常有小拇指粗的蚂蟥叮咬。
“长征有三难,吃饭特别难,走路特别难,御寒特别难。”父亲这句话,给郑新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他说,爬雪山时,父亲穿得很单薄,又冻又饿。父亲告诉他,好多战友的手指和脚趾被冻掉了。稍有不慎,就掉下山崖牺牲了。
三女儿郑新苗听父亲说起,长征时,饿了,他啃皮带,吃草根。过雪山时,渴了,抓起一把雪就往嘴巴里塞。
甘肃会宁会师,红军长征胜利。“爷爷吃了一顿饱饭,那是他当年吃得最饱的一次。”郑玉尚告诉长孙郑臣。那时都是死面和的大粗粮,有的战士饿太久,吃再多都不觉得饱。喝几口水后,面一发,竟撑死了。
郑玉尚家人回忆老红军的革命往事
英勇抗日
“我爸和大将军刘伯承一起打过日本鬼子。”小时候,郑新荣常和身边的小伙伴说。那时,他并不知道刘伯承是元帅。
国难当头,郑玉尚旋即投身抗日战场。他被编入刘伯承任师长的八路军第一二九师。期间,郑玉尚在警卫连任一排排长。
东渡黄河,出师抗日。以太行山为依托,八路军第一二九师,开辟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。行军途中,郑玉尚挑军用物资,肩膀被磨破、化脓。乘休息间隙,卫生员给他包扎。
“肩膀压坏了,好好休息,一会儿我来挑。”这一幕,恰巧被刘伯承看见。他不顾郑玉尚的争夺,一把抢过郑玉尚肩上的重担,挑着军用物资走了一里多的山路。每次郑玉尚说起此事,都感动不已。
为国效命,不畏牺牲。抗日战场上,郑玉尚英勇杀敌,冲锋陷阵。随后,他被编入晋冀鲁豫二纵四旅十团任三连连长,带领队伍上前线打仗。郑玉尚参加了陇海战役、邯郸战役等,在一次次战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。
“在山西,老岳父跟鬼子拼过命。当时一群鬼子手握刺刀,朝队伍急冲过来,岳父手拿一把大刀,带头迎了上去。刀来刀往,我岳父砍死了一个鬼子。而他自己,也因躲闪不及,眉骨被挑伤。”四女婿郭贵忠,特别喜欢和郑玉尚聊天。天冷,额头一热,郑玉尚一摸,发现流血了。
1946年11月12日,攻打河南滑县的命令下达,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,开始秘密挺进滑县。15日,解放军主力4个纵队共11个旅,由濮县附近秘密西进至滑县以东地区。18日夜,解放军对滑县国民党军队展开进攻。
“战场上,敌人的子弹防不胜防。遇上情况紧急,立即转移,经常分不清东南西北。”二儿媳妇张彩引说,公公曾向后辈多次提及战争的激烈、残酷。战士们常常不知今是何时、身处何地,但他们总是一个信念:跟着部队向前进!
滑县战役,是郑玉尚人生的转折点。“他右手食指、中指已经残疾,手指头都撑不开,只能弯曲着。”郑新泉回忆,父亲晚年常常手疼难耐。
这时,他就用高度白酒搓热手臂,再敷上由陈醋和麦麸调配而成的土方,缓解疼痛。但是,他从不后悔因为战友而受伤。战友情深,在他的遗物里,还珍藏着一位战友的照片。
伤愈后,郑玉尚强烈要求返回部队,继续参加革命。可是,由于伤残严重,他已经无法使枪。万般无奈之下,部队只好一再劝郑玉尚就地安置。从此,郑玉尚结束了战斗生涯。
如今,解开红布,郑玉尚当年获得的军功章,依旧光彩夺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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